愚人不渡海

如果有的地得使用错误,请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感谢您的配合
wland主页订阅号码518696

【雪境组】当雪降落时




有不严谨的向哨设定

cp是初雪×银灰,不过本篇可当亲情向看









初雪在宿舍过道处踌躇不前,正好与新来的那位名叫黑键的干员打了个照面。


他们两人,一个常年不在罗德岛,只在有重要事项需要处理时才会亲身前来,一个刚来罗德岛,对诸事还不甚熟悉,况且黑键正抱着他的琴盒,看上去沉甸甸的,做个点头之交已是绅士风度,偏偏少女将他拦了下来。


“请等一等!黑键先生。”初雪拦下他的动作急切,出口的话语却是顾左右而言他:“我听恩希亚……崖心提起过你。”


或许走廊上并不是适合与陌生人寒暄的场所,初雪有些不自然的抬起手臂,黑键立刻后退半步。


“抱歉,初雪小姐……因为矿石病的缘故,你我还是少接触为好。”


初雪收回了手,却没有挪开脚步的意思。黑键无奈把琴盒由抱改为背,继续听候这位同伴漫无边际的闲谈。


“我听崖心提起过你,你与车尔尼先生的演奏动人心弦……”


大抵是一些赞美的言语,间或夹杂着想要听到演奏的愿望。比黑键矮了一截的少女抬头朝他说话,语气温柔,不时抚摸着尾巴的手指偶尔轻微的颤抖却暴露了她的紧张。


她或许并不擅长这种谈话,无法直达目的的,拐弯抹角的,处心积虑的……恰巧黑键也并不喜欢,在初雪停顿的片刻他见缝插针:“荣幸之至,不过我与车尔尼最近都没有举办音乐会的打算。”


“嗯……这样啊,那真是遗憾……下次你们举办音乐会时,或许我已经不在罗德岛上了。”初雪微微低下头,在冷遇之下反而坦诚了一些:“银灰……这两天也一定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黑键尽力忍住了皱眉的冲动,语气平静道:“毕竟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他的情况还是很糟糕吗?”


“大概吧。”黑键拉拉自己的琴盒背带:“至少这段时间,我得离他远远的,这也是为了他好。”


初雪再次向他致歉,黑键却朝她摆摆手。


“你想看望他的话现在就可以,他就在那个房间待着。”


初雪踮起脚尖,视线越过黑键的肩膀朝走廊的尽头望去,只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博士与凯尔希医生都拿他没有办法。”


“或许他正需要你。”


黑键离开时脚步放轻,没发出一点声响,很显然他已经熟谙此道。初雪低着头整理了一下裙摆,终于下定决心朝前走去。


只有这一道走廊上铺了一条长长的地毯,是有些艳俗的红色,不过胜在柔软厚实,只要小心仔细一些,踩上去确实没有什么动静。这里本没有这条地毯的,一切都是因为前几天发生在这条走廊内的一次意外,或者说,是一次人为导致的事故。


三天前,干员银灰受邀前来罗德岛,为博士的一场战斗做助力,这本没什么稀奇,但是战斗过后银灰婉拒了博士的下棋邀约,这是一桩稀奇事。


按理来说,下棋只是一项放松消遣的娱乐活动,拒绝了也没什么,但银灰向来好棋,格外喜欢棋逢对手的感觉,谈不上上瘾,可对博士的棋局他是向来有求必应的,所以他会拒绝博士的邀请反而成为了一件稀奇事。


虽然稀奇,博士也只能耸耸肩,对崖心摆出一副无奈的姿势。


崖心大闹特闹,却也无可奈何——这两天恰好姐姐也在,她本想精心策划一场“偶遇”,这会可全泡汤了。


正在懊恼之际,银灰忽然改变了口风,丹增带来了他的书信,他又同意了下棋的约定,并表示欢迎博士随时来找他。


崖心立刻跑出去找初雪,博士收拾好了棋盘和棋子,三人一起往银灰暂住的房间走去,他们到时银灰似乎正准备出门,他执着那根手杖,另一只手搭在门框上,,弯着腰,头也低着,似乎正在检查房门是否有好好锁起来。


听到脚步声的片刻他抬起头,并迅速挺直了背,微笑着朝博士打了招呼,当看见博士身后跟着的叽叽喳喳的崖山还有……初雪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双手合十,依照传统躬身朝圣女行礼。


“我是初雪。”圣女恩雅——或该说干员初雪,对着面前这个男人说:“不必如此,现在我们都是罗德岛的伙伴。”


她的语气态度都柔和,就像对其他罗德岛的成员做自我介绍一般,让人感受到初雪一般的温情。


“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说。”银灰没有给出任何称呼,转而对着博士开始寒暄,博士却皱了皱眉头。


“我的盟友,你的阻断剂摄入过多了。”博士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这会影响你的健康。”


“战斗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银灰朝他微笑:“我接下来会在罗德岛住几天,这里是少有的,能让我觉得安心的地方,所以我摄入让自己同样感到安心的分量,这没什么不妥的,相信盟友能够保证我的安全。”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博士摇摇头,忽然伸手捉住了银灰的手腕,银灰露出了一点疑惑的表情,像是没理解也没反应过来,然而下一秒他就倚着墙缓缓软倒下去。


崖心惊讶的叫了一声,立刻冲上去和博士一起搀扶住了倒下的银灰。初雪还站在原处,博士偏头对她解释。


“我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如你所见,我只是稍微探知了一下他的精神图景,可是他现在已经经不起任何向导的叩问了。”







银灰是一位优秀的哨兵,这毋庸置疑,他比谁都五感灵敏,身姿也矫健,难得的极有头脑与才识,更重要的是,他具有相当的忍耐力。


这是哨兵身上难得体现的美德,因为感官系统的灵敏,在没有固定的向导频繁对其进行精神疏导之前,他们总是表现得相当敏感,虽然现有的医疗药剂处方已经十分成熟,但阻断剂终究是一把双刃剑,吃得少了依旧会被日常生活中的不和谐杂音弄得心浮气躁,而吃得多了五感会变得迟钝,整个人都像慢了半拍。


对于阻断剂,作为战士的哨兵们向来都是宁愿少吃,或者干脆不吃,也不愿意多吃的。银灰之前也在此列,这意味着他也在生活中忍受各种感官敏锐带来的苦楚,然而他从不表现出任何暴躁易怒或是精神不济的情况。


他甚至也不找寻任何一位向导进行哪怕一次精神疏导,因为他这份优越的忍耐力,下战场后很少有人能再想起来他是一位优秀的哨兵,或者说,大家在他敏锐的洞察力和极速的反应中只能感受到他作为哨兵优越的那部分,而主动忽视了那份不足。


唯一露出的端倪就是黑键在一次晚饭时无意间向博士抱怨了一下,银灰委婉地提醒他不要在自己的房间里拉琴,他们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我拉琴很难听吗?”黑键本人都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艺术家的不满全写在脸上:“谢拉格的旧式贵族对音乐的鉴赏水平和挑剔程度令我都望洋兴叹。”


正是这一点点小小的插曲,才能让博士在与银灰照面的第一眼就看出他阻断剂使用过量的异常状况,进而探查到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堪称糟糕的程度。


而后一切经过刻意装饰的完美如同薄雪般消融,昏迷的人倒下时的模样总归不会太体面,博士和崖心两人合力把这位身高192cm的菲林架到走廊尽头都费劲,博士喊来了角峰,银灰趴在角峰的背上被送往医务室,无声无息的。


他在凯尔希的医务室里很快醒来,女性向导刚触摸到他的手腕就被一把甩开,毫无任何绅士风度,粗暴野蛮的拒绝方式表明其强烈抗拒的态度,哨兵难得暴露出自己劣性的一面。


连博士都一起遭受了冷遇,不过这起人为事故的确是他一手造成的,被迁怒也是情理之中,银灰没有连夜离开罗德岛或许已是他对盟友的冒犯表现出的最大忍让了。


“你应该去看看他,初雪。”博士对初雪说:“他现在的状况比较危险,如果他再继续这样滥用阻断剂的话,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我并不是罗德岛最优秀的向导。”


“但却是最适合他的,不是吗?”博士拍拍初雪的肩膀:“去试试看吧。”


他绝对不愿意让我们看见他这个样子。初雪可以回想起原来她趴在哥哥的背上,看着崖心趴在哥哥的背上,却从没见过,也没想过哥哥也会无声无息的被别人火急火燎扛起来送去急救。


她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博士事先交给她的房间卡,又踟蹰起来。倘若换做别人,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出手帮助,倒不是说她不愿意帮助银灰,亦或是还在记恨着什么,只是……


只是恩希欧迪斯从不愿意展露自己软弱的一面,更不可能让别人窥探自己的内心,她最了解他。


现在他是银灰,我是初雪,我只是想要帮助他,他也有权利拒绝。初雪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进了房间。


银灰又加大了药量。初雪一进门就闻到了薄荷味,那是罗德岛自制阻断剂特有的味道,通常只有一点点,吃下去或者通过静脉注射后就再闻不到了,可现在整个房间满是薄荷味,甚至不需要细心体察。


屋里同样铺了厚厚的地毯,与房间整体的风格还算搭配。窗帘被拉得死死的,房间里也没开灯,显得有些昏暗,初雪朝前走了两步,脚下踩到了什么,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支已经使用过的注射器。


忧虑在和退缩的博弈中占据了上风,初雪迅速处理掉了注射器,径直进了卧室,卧室看上去还算正常,除了那个床头边摆着的自动翻页的电子日历,翻了半页堪堪卡住,罪魁祸首是顶部的显眼凹痕。


她的大哥蜷缩在床上,闭着眼睛背对着她,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对房间里不速之客的到来浑然不觉。初雪搬了一把椅子轻轻放在他的床边,坐下,看着他后脑上银白的发尾。


不一会,银灰就从沉睡——或者该说从半昏迷中醒来,转了个身,眼睛都没睁开就伸出手去开床头柜抽屉,摸到口服阻断剂冰凉包装的同时他的手被什么东西按住了,他下意识甩开,隔了足足二十秒钟,他才彻底惊醒一般睁开眼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连耳朵上的毛都炸开。


看到初雪沉静的脸,他沉寂片刻,最后慢慢躺了回去。


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初雪也没有。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银灰的手腕,银灰抽出手,反将她的手背纳入了温热的掌心。


“……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过了许久,初雪的手背已经被捂暖后,她终于决定先开口。


“嗯。”银灰阖着眼,简单回应了一声。


空气又陷入沉默的凝滞中。他们彼此之间没有称呼,不知是圣女和希瓦艾什的大家长,还是恩雅与恩希欧迪斯,亦或初雪与银灰,三组不同的关系究竟哪一种更符合当下的关心与被关心,抗拒与被抗拒。


过了片刻,初雪主动问他:“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帮你梳理精神图景,你希望那个人是谁?”


银灰眼皮都没有抖动一下,许久过去了,久到初雪以为他因为药的作用又重新陷入昏睡时,银灰闭着眼睛,忽然轻声回答她:“我不知道。”


初雪第一次从这个男人口中听到如此不确定的答复,包括得知父母的死讯时,恩希亚害怕得哭了,自己忍不住浑身颤抖的问他我们该怎么办,他也没有回答过这句话。


他似乎永远有主意,永远有办法,永远可以连拉带扯的拖着整个家族,甚至整个国家前行。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却对自己的身体,对不得不把自己的精神世界被迫交托与某一个向导这件事无计可施。


初雪尝试站在自己的角度给出一些建议:“或许你可以与博士进行商议,他让我转告你,之前对你的冒犯他感到万分抱歉。”


“我知道他是出于关心才这样做,喀兰贸易与罗德岛的合作关系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那就再好不过了,博士是这里最好的向导,他也对你有所了解,你们彼此尊重信任,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银灰思考了片刻,阻断剂摄入过量带来的钝感副作用让他处理起这样的简单提议都变得吃力,片刻后他缓慢回答:“如果要提名一个人,禁止参观我的内心世界,我第一个就会选择博士。”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还真是坦诚。初雪不置可否,继续建议:“凯尔希医生怎么样?她没有参与过雪山事件,不管对谢拉格还是喀兰都不关心,除非是与罗德岛有联系的那部分。”


银灰摇摇头,这次甚至连理由都懒得陈述了,初雪又念出了几个名字,都被银灰一一否决。


“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初雪再次向他强调。


“嗯。”又是一声同样浅短的应答,难免让人解读出一丝敷衍的意味。


可片刻后他又语调缓慢的,一字一句补充道:“原来你不希望我一直这样下去。”


“我不会把自己的追求强加于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是一句足够直白的讽刺,初雪甚至惊讶于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如此刻薄的话,银灰却哼哼笑了起来,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此句的绵里藏针。


“我想起你和恩希亚小时候的样子。”银灰提起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话题:“我陪你们玩盖手的游戏,我盖住恩希亚的手,不管多少次,她永远都要把手抽出来,盖在我的手上,才觉得自己赢了。”


初雪看向银灰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他掌心的热度正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


“而你,只在挣扎了一两次以后,就再也懒得反抗了,乖乖认输。我问你为什么不争着赢一次,你回答我——”


“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输赢,哥哥把我的手捂得真暖和。”


“没错,没想到你还记得。”


银灰难得叹了一口气:“有时我尽力避免去回想从前的事,那样会显得我像个老头,我明明还没有多老。”


“既然已经是恩希欧迪斯老爷了,还是多多保重身体吧。”


“哎,好吧。”银灰抬起手,似乎想如同从前一般摸摸妹妹的头,手臂抬起来一小半,又重新落了回去。


他把手腕朝上翻了过来,初雪可以清晰的看见他小臂上的淤青和注射孔。


“恩雅。”恩希欧迪斯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久不为人所提起的名字:“我知道,你总觉得我有事情在瞒着你,或者有很多你以为的,我完全无法说出口的秘密之类的玩意。或许从前确实有吧,因为你和恩希亚还太小了,我没办法把什么都解释给你们听,但是现在你长大了,你也让我看到了你成功担起了你应尽的责任,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不管是作为恩希欧迪斯还是作为希瓦艾什,甚至是作为银灰,我都没有什么不能跟你坦然谈论的内容。”


初雪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如果你是想防止我偷窥什么内容而给我打预防针,那么我告诉你,没必要。”


银灰睁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侧身把被子往上拉了些,大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和被子里。


精神疏导开始了。








银灰的精神疏导工作确实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初雪刚刚尝试建立精神链接,他立刻如同惊弓之鸟般躬起身,眉头蹙起,显示出了强烈的不适和抗拒。


初雪还未出声提醒,银灰已经自己开始尝试放松,这是好现象,不过为了避免上次博士简单粗暴的探测导致的昏迷结果,初雪进行得格外小心翼翼。


紊乱的思绪被向导一一收拢整理,就如同一团乱线终于等到了一个富有耐心的人慢慢将它们解开。虽然麻烦一些,但是毛线团总的来说十分温顺,没有发生什么愤起攻击向导的事情,在经历了漫长的整理过程之后,初雪终于进入了银灰的精神图景,暗自感叹进入图景的过程居然如此顺利,联系银灰之前对所有人的抗拒态度来看,血脉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银灰的精神世界很萧瑟,这是初雪见到精神图景时的第一感觉。


她正身处一片雪原之中,谢拉格的积雪总是难以消融,老一辈人常用“在正历经暴风雪的雪原中行走”来形容人遇到了极端的困境,银灰很显然落入了这样一个谢拉格人观念中的绝境,不过好在还没有暴风雪袭击这片大地。


初雪仔细观察着周围,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我最近总想起从前的事。”


初雪一愣,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积雪发出了簌簌轻响。


“我们一起在雪原中步行,恩希亚还太小,不足以在这样厚的积雪里徒步行走,我只能背着她,空不出手来照顾你,你害怕走丢,紧紧拽着我的衣角。”


“恩希欧迪斯?”


“你还记得吗?”


“你一定不记得了吧……”


最后的尾音在旷野中消散,带着一丝落寞的味道。恩雅开始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在雪地中奔跑起来。


口中不断呵出白色的雾气,寒风呼啸着刮过脸上,气温在骤降——这是暴风雪即将来临的预兆。


精神图景即将产生动荡……太突然了,是因为没有及时服药的缘故吗?恩雅想起之前,恩希欧迪斯本是要去拿床头柜里的阻断剂的,因为她的突然来访,口服的药物最终没有咽下去。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恩雅想通这一点,立刻闭眼凝神,向导的本能会指引她前进。


乌云在天边聚集起来,恩雅顶着狂风,一脚踏入深厚绵软的雪中,另一只脚又交替,前行得艰难,好在只隔了一会,她就感知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


她从膝盖高的雪堆里伸手下去,拉出来一只完全冻到合眼的小雪豹。


“难为你还能将精神体具现化了。”恩雅轻轻念着,把雪豹抱在怀里,立在原地阖上眼,主动加强了链接,开始新一轮的引导。


触碰到了精神图景中的“核”,恩希欧迪斯就再无任何秘密可言,内心的每一处隐秘角落都如同一扇扇未上锁的房门,只需要轻轻一推,恩雅就可以知道任何她曾经在乎的,迫切想要知道的一切答案,譬如在蔓珠院一人静默时进行的那些长久的,不自量力的自问自答。


哥哥真的觉得谢拉格比我更重要吗?


哥哥真的觉得为了谢拉格,献出一个妹妹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吗?


他对我的想法和态度,真的全无关心吗?


恩希欧迪斯早已做出了他的抉择,这些问题的答案在他有条不紊的行动中显而易见,可圣女竞争的前夜恩雅还执着地想知道,这是恩希欧迪斯的决定,还是希瓦艾什的决定。


现在一切谜底都摊开在她面前,她抚摸着手中趴着的小雪豹身上细密的绒毛,最终俯下身子对它说:“带我去看看哥哥正在怀念的事物,好么?”


小雪豹在温暖的怀抱中渐渐复苏,勉强睁开眼睛,叫了一声,蹭了蹭恩雅的胳膊。


风力逐渐减弱,天边的阴云翻滚腾挪,暴雪却迟迟没有落下。


恩希欧迪斯笃定恩雅不记得那时的情形,父母新亡,乘坐的马车陷入崖底,他们只能靠一双脚,翻越半个雪原回到故乡寻求帮助。


哥哥背着最小的妹妹,恩雅也只能拽住哥哥的衣角,在恐惧和悲伤中一步步往前走。雪原的天气变化多端,走到半路时阴云汇聚起来,风也刮得急,即使是谢拉格的孩子也知道,如果没有充足的物资,在暴风雪的天气里横跨雪原,一定会被雪原永远留下的。


恩希欧迪斯低头向前走,恩雅在后面艰难跟着,刚把一只脚从雪地里拔出来,另一只脚又陷下去。


“哥哥,暴风雪来了怎么办?”


“暴风雪不会来的,耶拉冈德会保佑我们。”


小女孩深信不疑,开始小声背诵耶拉的教诲,不知她是更相信耶拉之神的护佑,还是更相信哥哥说的一定是正确的。


那一日,阴云笼罩在他们的头顶,如同死神盘旋。暴风雪最终未落,浓厚的云层被劲风一点点吹散,等他们靠近希瓦艾什的领地时,雪下了下来,不过只是一点细碎的雪花,落在恩雅的鼻尖上马上就化开了,变成了一大滴毫无威胁的水珠。


恩希欧迪斯把恩希亚从背上放下来,他的脸红红的,脸上沾满融化的雪水,就连头发里和耳根边都积攒了来不及化开的冰碴。


“太好了,恩雅,走到这里我们就不会有事了。”恩希欧迪斯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雪花落在他的掌心又化开:“看,暴风雪不会来,这雪花就像入冬初雪一样毫无威慑力。”


“耶拉冈德万岁!”恩希亚在旁边高兴得蹦了起来。


“谢谢你一路祈愿,恩雅。”恩希欧迪斯蹲下身,握住了恩雅的手,又牵住了恩希亚:“耶拉冈德在上,挺过了这一次,往后我们只会越来越好。”


恩雅由衷的高兴,那时她还不太明白什么是雪山的祝福,但是她知道,她念诵耶拉真神的教诲给予了哥哥莫大的帮助,这是她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力量帮助到哥哥,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开心了。


这一切,她又怎么会忘记?


她一度认为忘记了这一切的人是恩希欧迪斯。


原来他还清楚的记得这些,记得他说的那个词是“我们”。


乌云在头顶翻涌,恩雅抬头去看,它们随着风,被扭曲成各种张牙舞爪的狰狞姿态,却又被风撕裂。


小雪豹在她怀里拱动了一下,她捏捏它的爪子:“耶拉冈德在上,愿狂风止歇,暴雪停步,匆忙的旅人平安跨越雪原,他是您虔诚的信徒,耶拉冈德在上……”


平静的祷词如古老的歌谣般流泻,风最终扯碎了阴翳的天,阳光从缝隙中透出来,洒在雪原上,有细密的初雪落下,被太阳镀上点点闪耀的金光,纷纷扬扬,落入白色的荒原之中又隐匿不见。


小雪豹从她的怀里跳下,蹲在她面前看着她,尾巴一晃一晃,恩雅俯下身对它说:“我要走了。”


雪豹立刻起了身,头也不回的背身跑开了。它在雪原上奔跑,一身黑色的斑点揉碎在细密的白雪中,很快消失于恩雅的视野里。


恩雅诧异片刻,直起身拍拍裙摆上细密的水珠,主动断开了精神链接。









恩雅从恩希欧迪斯的手里抽出手,起身时又被他握住了手腕。


他刚从沉睡中醒来,拽住妹妹似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恩雅看了他一眼,告诉他:“我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看。”


恩希欧迪斯仍没有松开手,仔细将她看过一遍以后,缓慢道:“我知道,我了解你,正如你了解我,你不必特意向我强调。”


“我要走了。”恩雅说。


手腕上的力度大了一些,随后又松开了,恩希欧迪斯收回手,转了个身背对着她,重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恩雅离开了房间,房门关上时发出了沉闷的“砰”一声响,她才想起自己忘了叮嘱恩希欧迪斯,他不能再继续使用阻断剂了。


她背靠在门上,回忆在精神图景中见到的那只与她背道而驰的小豹子,还有刚刚恩希欧迪斯缩成一团的背影。


他不喜欢听别人说要走了吗?他是在挽留吗?


像他这样的人,也会害怕分别吗?







评论(3)

热度(198)

  1. 共2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