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不渡海

【美剑朝阳】橡树的心愿

 

 

你说过，若我为你采得红玫瑰，你便同我跳舞。这里有一朵全世界最珍贵的红玫瑰。你可以将它插在你的胸前，我们同舞的时候，这花便能告诉你，我怎样的爱你。——奥斯卡·王尔德

 

 

 

 

 

美剑沙姬坐在不合时宜的甜品店的椅子里，嘴里嚼着不合时宜的稠鱼烧，听坐在对面的凑朝阳手指划过书页，一字一句的读过书上的内容。

 

她终于还是伸手，轻轻合上了朝阳手中的书页。

 

“不要再继续读下去了。”美剑对朝阳建议道：“这个故事并不适合你。”

 

朝阳重新翻开书，仍旧一字一句的读下去。

 

那女郎只皱着眉头，他便将玫瑰掷在街心，掉在车辙里，让一个车轮碾过。

 

“爱好傻呀。”朝阳读出了男主人公内心的独白，又重复一遍：“爱好傻呀。”

 

美剑本以为朝阳会哭，像她这般年纪的女高中生，像她这样的一个年轻女孩子，总是会为这种故事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这样的女孩子她在故人的身边已经见过许多。

 

她从前不理解也不想理解为什么人类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掉眼泪，但一想到朝阳可能也会如任何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从眼睛里流出水来，她就没来由有些心烦，不过好在口袋里还有一颗糖，橘子味的，可以用来应付各类发生在朝阳身上的突发状况。

 

奇迹般的，朝阳并没有哭，而是在读完了最后一句话以后合上了书本，睁大眼睛去拿桌上剩下的稠鱼烧塞进嘴里，嚼啊嚼，并且及时向美剑汇报，她随手拿起来的这块稠鱼烧是她最喜欢的红豆味。

 

所以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美剑很想这样问对面的女孩子——她现在忙得要死，刚接手了爱染科技，现在她还没完全整理好爱染诚留下来的一大堆东西，哥哥们的变身器还在那两个没用的地球人手上，她得想办法把他们的回旋闪光拿到手，她不会因为那两个没用的地球人是朝阳的哥哥而对他们抱有不必要的好感与期待。

 

如果只是为了把我叫出来让我陪你看完一本书，那么我该走了。美剑沙姬心里是如此想的，也确实想要起身。此时一辆车从露天的咖啡店旁边开了过去，司机并没有遵守交通规则，在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的傍晚里，在灯光和行人密集的城市中，他非常无良的开着远光灯。

 

于是借助那目眩的灯光，美剑沙姬看清了朝阳眼睛里蓄住的水液。

 

所以她不急着走了，安稳的坐下来看着面前的少女把手里的东西一点点吃完，在这段时间里她足够想清楚自己该说一些什么能让她好受一些的话。

 

“故人说过，强烈的情绪要么碰得鼻青脸肿，要么立即收敛；要么置人于死地，要么自取灭亡。奥斯卡·王尔德。”美剑望着朝阳的眼睛：“故人不过在这一个故事中阐述其中一种情形，无论这是否为真理，这是他的艺术思维。”

 

“我知道。”朝阳假装调整自己的隐形眼镜，顺手抹掉了从眼中溢出的可疑水痕：“我的学识有限，恐怕无法阐述这则故事的艺术价值，我只能明白我自己内心的感受。”

 

“我说过了，你本就不必读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并不适合你。”

 

“夜莺，很辛苦吧。”

 

“什么？”

 

“夜莺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它以为它所看见的就是最美好的未来——青年只要拿到那一枝红玫瑰以后就可以与他心爱的女孩一起跳舞了，那不是真正的爱，只是夜莺所以为的完美的爱情，完美的结局不是吗？它可以为了一个自己所认为的完美结局奉献自己宝贵的生命。”

 

美剑沙姬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你认为夜莺愚蠢吗？盲目追求它所认为的正确，最后的结果却事与愿违。”

 

朝阳摇摇头：“不，我不这么想，我说不上来，我只是觉得它……很辛苦。”

 

“为了实现自己的爱与理想，辛苦是值得的，痛苦也是值得的。”

 

“它明明可以得到别人的帮助……”朝阳喃喃道：“明明玫瑰树可以开出纯白的玫瑰，日冕旁的花丛里有黄的……”

 

“它没有办法得到任何人的帮助。”美剑沙姬冷漠的开口：“自始至终，它所需要的也只是那一朵红玫瑰，染红玫瑰这件事情也只能由它自己来完成，这世上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得到happy的，完满的结局。”

 

她想起了与故人最后一次相见，当她准备离开时，故人为她准备了一套衣服，和这一段故事，因为知道故人在她临行时为她讲述这个故事的用意，所以这成为了她最不喜欢的一个故事。

 

夜莺以为红玫瑰是唯一的解法，是通往幸福与终焉的秘方，到头来不论是白玫瑰黄玫瑰红玫瑰，最后达成的结局都是同样的，同样的失败。

 

美剑沙姬不喜欢失败，不喜欢已经注定的结局，她也同样不喜欢故人夹在这则故事中的隐喻，更不能容忍朝阳在她面前随意做出如此充满怜悯意味的解读。

 

“我知道，并不是所有童话结局的故事都是好的，但是，但是，如果我们不带着happy的心态去解决问题的话，又怎么能够达到happy end呢？”

 

朝阳又翻开了书，飞速略过一页又一页，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地方：“那橡树却是懂得，他觉得悲伤，因为他极爱怜那枝上结巢的小夜莺。”

 

他轻声说道:“唱一首最后的歌给我听吧，你别去后，我要感到无限的寂寥了。”

于是夜莺为橡树唱起来。她恋别的音调就像在银瓶里涌溢的水浪-般的清越。

 

朝阳最终还是大声哭了起来，眼泪再藏不住，一颗一颗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她胡乱伸手去抹，为出门特意画的淡妆被她抹得糊成一团，泪水浸过的发丝也紧紧贴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像一只被暴雨无情打湿的猫咪。

 

周围的人目光惊异的朝这边看了过来，美剑沙姬赶紧起身，并不是为了尽快离开，而是把口袋里的秘密武器，橘子味的糖果掏出来递到朝阳面前，阻止她继续哭下去。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因为这一段哭起来……快别哭了，别哭了，happy～”美剑拙劣的模仿了一下朝阳平时爱做的那个动作，扣紧三指，而把大拇指和小拇指立起来，做出这个不知道有什么实际含义的，略显幼稚的手势。

 

仿佛这个手势有着什么奇妙的魔力，朝阳真的渐渐情绪缓和下来，从美剑手里接过那颗橘子糖，剥开糖纸把糖含进嘴里，咯吱咯吱咬出脆响。

 

糖吃完以后朝阳也停止了哭泣，她看着面前的美剑沙姬，那双漂亮的，忧郁的，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的蓝色眼眸，认真说道：

 

“小剑，如果面对这样一只夜莺，我不想做一棵只会沉默的橡树。”

 

我一定能做些什么，能做到些什么，能改变些什么。美剑沙姬确实从这个女孩的眼睛里读出了这些内容。

 

仿佛突然明了，就好像重读一本尘封的旧书，一笺泛黄的旧信，突然发现了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某处小小的伏笔，暗藏了一句隐秘的祝福。

 

“那么，夜莺会为你歌唱。”美剑沙姬郑重的宣布道：“她的音调会像在银瓶里涌溢的水浪-般的清越。”

 

如同它夜夜为橡树唱诵的一般。

 

“是为了恋别吗？”朝阳抬脸问道。

 

美剑站直身体，往旁边挪了一步，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再见，天已经快黑了，女高中生应该早点回家。”

 

“可是……”

 

“看，你的哥哥们来接你了。”

 

朝阳随着美剑微微抬头扬起下巴的动作往身后看去，活海哥与勇海哥并不在，等朝阳再回头，美剑沙姬已经离开了。